爱、复仇、救赎，这几个词经金基德之手，被放在一个极端的故事空间中，散发出一股夹杂着些许温暖的可怕气息。《圣殇》是一部寒彻入骨的悲剧，主人公李江道双手沾满不可饶恕的罪行，“母亲”以爱之名进行复仇，被爱感化的李江道，最终以极端方式赎罪。 李江道从事着一个黑暗的行当，为借贷公司充当打手，在他的逼迫下，无力偿还的贷款者，都成了残疾人。中途冒出来一个从未谋面的“母亲”，李江道的生活从此发生变化，只知金钱和暴力的他，体会到了爱的润泽。只是，这段爱的旅程，却以惨剧收场。 不太严格地讲，金基德的所有作品，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：如何结束一段扭曲的关系。《圣殇》也可以这么概括，李江道的“母亲”从出现到他接受之前，他们的关系像难以融化的冰川一样冷冽，他接受后二人的温馨场面极为短暂，紧接着“母亲”的复仇计划露出冰山全貌，关系又变回扭曲的样貌。 李江道的累累罪行引来由爱激发的复仇，报复会陷入循环，只有仇恨对象消失，循环才会终结。金基德选择了必然到来的结局，让李江道自己结束生命。在恶的旋转中，爱是一个催动的因素，甚至是最危险的武器。金基德让爱带来的感化力量，来为一段爱恨交织的关系收场，他的矛盾显而易见，他相信爱和赎罪，但没有选择宽恕。 和金基德的很多作品一样，《圣殇》奉献了几个震撼镜头，如李江道让“母亲”吃掉身体的一块肉，一个贷款者主动选择切掉双手，晨曦中车道上蜿蜒而行的血迹。用极端画面铺陈极端故事，金基德喜欢探向人性的深渊，试探人性所能抵达的极限。故事极端，对情节合理性的要求就非常高，要不然，导演扭着观众的人头，也没法进入他构筑的影像世界。《圣殇》的情节走向，基本在故事发展的情理之中。 影片的背景设置，和现实有很大关联。片中的清川溪，充斥着残破的棚户，起身而望，一排排高楼便进入视线。面临被拆，却无处可去，生活困苦，靠高利贷维持生计，《圣殇》的极端故事建立在一定的现实背景上。金基德不是那种超然物外的艺术家，不会掩饰对现实的不满情绪，他对韩国电影界发出过不少微词。在早期的《收件人不明》和《海岸线》中，他探讨过“南北韩”的民族之殇。 不过，即便背景和现实相连，《圣殇》的刻意还是非常明显。金基德搭建了一个人性实验室，结尾就是他的实验结果。把实验过程记录下来，并赋予宗教和文化层面的意义，就是一部个人风格强烈的作品。“圣殇”取自米开朗基罗的《圣母怜子》图，和数次出现“信基督得永生”的字样，暗示着赎罪。至于李江道对亲生母亲一点记忆也没，“母亲”复仇之前对李江道做的功课，观众只能脑补这些必要细节，假定金基德的人性实验室，具备那些理想条件。 《圣殇》远不是金基德的最佳发挥，与《悲梦》相隔四年，其间有两部极度个人化的作品：《阿里郎》和《阿门》。在水城斩获金狮大奖自然是好兆头，而与早些年的创作盛况相比，还不能完全肯定金基德已彻底走出自《弓》之后陷入的创作困境。 （刊于《北京青年报》，有删改）